本帖最后由 17物+津-蝶 于 2019-3-25 10:10 编辑
是不是每座老房子都是一段割舍不掉的记忆,不管走了多远,离开多久…… 老房子曾经陪伴了我二十多年。那是一所很大的宅院,高高的围墙圈起了前后两排房两道院子。后一排砖房是在大地震后盖起来的,我很小的时候,那里曾是我家的小菜园,我经常到菜园里数菜苗、爬到高高壮壮的蓖麻枝杈中间玩耍。 盖砖房子那年,我正在上幼儿园。奶奶现在还经常回忆,说地震以后我常在院子里玩土,别人问我在做什么,我说给奶奶盖防震棚;说我从小就爱花钱(到现在依然秉性难移,呵),可从那年以后,任凭别人怎么逗我都不肯再花一分钱,理由是“要留着钱给家里盖房”。 直至今日,依然模糊的记得我幺五喝六的叫上一群小伙伴,卖力的拉着小扭轴轧土的情景;记得我和家里人一起用土拖坯砌炕,惊讶于土和花秸以及那个长方模子的神奇;记得每天深夜醒来,看到工作了一天的爸爸在用他魔术师一般的双手在房顶上雕刻花鸟。那时候,爸爸是我心中的神,我经常奇怪,那些栩栩如生的花儿、眼睛明亮探头探脑小鸟是怎样被爸爸用冰冷的白灰搬上了房顶?我的小伙伴、我的同学、我的学生都曾被我领到家,告诉他们:“抬头看房顶,是我爸爸的杰作!”在大家的啧啧称赞中,我为爸爸骄傲,为那座房子骄傲。 我也清晰的记得,前后两座老房子里,小小的我曾在昏暗的灯光下随爸爸一起看书识字;记得奶奶为我缝制新衣,我在一旁兴奋得难以入眠;记得妈妈的缝纫机声和她自己的沉默寡言以及成年后在灯光下猛然发现的她的白发;记得我为了躲避爸爸的检查而在面袋底下、柜子下面、镜子后面精心藏好的日记本;记得我和爸爸一起在院子里种下的花草;记得后院中的两棵大枣树以及我们姐弟三人在树下的朗朗书声;记得大门两侧的两棵粗大的国槐和树下乘凉的全家人;记得我读大专、大本每次回家时奶奶在大门前翘首企盼的身影;记得老屋中腿脚不方便却满肚子都是谜语、诗文、绕口令的爷爷……回忆到这,我已哽咽! 慢慢的长大,房子慢慢的变老。门前的两个老槐树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就被砍掉了;后院的两棵枣树后来也只剩了一棵;前排的土房扒掉了,爸爸用自己的双手垒起了一道漂亮的花墙,中间是我从小就喜爱的月亮门;两个弟弟读了大学,飞走了;我结了婚却还赖在老房子里不肯搬走,带着爱人、孩子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那时爸爸妈妈不在家);爷爷在老房子里去世了,临终的时候神态安详;奶奶最终,也回归了她心心念念的故园…… 老房子被卖掉了。很多人想买,可爸爸妈妈还是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卖给了最早联系的买家。卖房子的时候,孩子小、工作又忙,我没能回去看看,我的日记本、珍藏的信件、有作者签名的诗集……就这样都被遗失了,至今想来仍觉得心痛不已。 很快,老房子被扒掉了,我依然没能回去看它最后一眼。只是听说,那家人新建的房子仍然保持着我家老房子原来的格局,据说是风水先生的意见,说扒房子可以,但格局不能动,因为这家出大学生。 前年回村参加婚宴,房子的新主人拿了两袋玉米面,找到我,让我尝鲜。 昨天回村,大门敞开,病后初愈的女主人蹒跚着走出。有一瞬间,我恍惚以为那是奶奶。 以为是奶奶,倚着老房子的大门,等着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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