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五年的博士生涯 作者： 姜宇 今天下午答辩顺利结束。在接受几位答辩委员会的教授的口头祝贺之后，我这五年的博士生生涯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晚上导师请我去曼哈顿的一家高大上的法国餐馆用餐（博士毕业之后，按照惯例会由导师或者答辩委员会请客吃顿好的）。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法国菜：开胃菜，正餐，和饭后甜点都配上相应的红酒或香槟。晚上，醉醺醺的回到实验室，抱起陪伴我多年的古典吉他畅弹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琴技已经生疏了不少。夜深了，酒略醒，坐在实验室的桌前，觉得还是简单写点东西来做个留念吧。
人生中的任何一段时间，也许都不会像过去的五年过得这么充实。五年中的每一天都离不开对曾经的反思，在当前生存压力中挣扎，和对未来的担忧。刚入学的那几天，听说系里曾经有个phd答辩完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黯然泪下，并自言自语到：It's not worth it (这不值得）。当时的我有点震撼，因为不知道几年之后自己是不是也是会有如此的心态。然而，今天我完成答辩后，心态确很平静，脑子里想的都是对近期的一系里安排和计划。我还记的来的时候翻了翻实验室里一个博士的毕业论文，看到他的个人简介上列着7篇已经发表或者投出的期刊论文，心里很是佩服。记得当时我只希望着自己毕业的时候能有个6篇期刊论文就好了，不要跟师兄差太远。结果一开始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总之，对于我来讲，过去的五年过的很值得，我的收获很多。这五年应该是我人生中最，if not 美好，难忘的一段时光。
首先谈谈我的博士研究。我一直觉得研究的内容是次要的，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训练才是最主要的。这五年的研究经历，给我最大的帮助就是帮我突破了一些自己心理上的枷锁。曾经何时，我会觉得那些印刷精美的课本，专著才是真理的象征，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永远都是没什么太大价值的。做研究就是把那些牛人们的文献弄懂，然后自己照猫画虎稍微做点改进，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对于自己比较陌生的领域，从来都不太敢去把它搞懂，更别提去探索了。甚至是和自己相同的领域，但是属于不同的分支，我都不太敢碰。这样一来，在研究的深度上和广度上我都给自己拴上了枷锁，不敢去尝试新的东西，总觉得自己会失败。刚来NYU的第一个学期，我就参与了实验室和本校数学学院一个老院士的合作项目。顺便提一下NYU数学系的应用数学专业常年排全美第一名。当时的研究课题是用控制理论去研究人体肾脏的控制机理。这个研究课题是非常前沿的，而且属于交叉学科。对我来讲一开始却非常难以入手，比如文献阅读的过程就像噩梦一样，因为我完全没有生理学的背景知识。而paper里全是tubuloglomerular这样的名词，就算是翻译成中文我也搞不懂啊。但是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看，然后每周参加组会和大家讨论。就这样熬了几个月之后，我终于能慢慢开窍了（其实生物的东西也并不难嘛），于从一开始静静的聆听着成为积极的会议讨论参与者。后期涉及到数据分析和数据拟合的时候，我逐渐开始承担主要的工作。老院士一开始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做研究永远都是抛开文献，喜欢自己在纸上从头到尾把过程推出来。后来我也上过他的两门课，收获也很大，老院士也特别喜欢学新的东西，然后用自己的思路解释给别人。后来我自己做研究的时候，也会尝试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文献，照自己的独立思考去寻找新的结论。简单来讲，我从老院士身上，学会了怎么自己去冲破束缚，独立的想问题。从研究的广度上来讲，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看到和自己的专业不太沾边或者稍微沾点边的就故意找借口不去做，而是会想办法去进行一些了解。啃完满是生物名词的文献，再看别的东西会觉得相对容易很多。遗憾的是，由于一个博士生的退学，导致这个研究项目最后只发表了一篇会议论文而没有继续下去，并且这个项目最后和我的毕业论文毫无关联。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忘的经历。特别是这位对我影响很大的老院士在我近期找工作的时候还很热心的帮我写推荐信。
在美国读博士要承担着各种的压力。现实是残酷的，每个学校的博士从入学到毕业都有相当的淘汰率，我们系也不例外。然而更残酷的是，这种所谓“淘汰”在很多情况下并不是因为学生能力的问题，而是会参杂更多其它的因素。在此我不想抱怨什么，因为游戏规则如此，人人都得遵从。我的几位好朋友就是由于一些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选择中途离开。还好，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他们最后都去了大公司提前过上了令我羡慕不已的日子。但是在从中途结束phd生涯到找到正式工作的那个阶段，我知道他们所忍受的那种煎熬。与他们相比，我有的也就只是一点点运气而已。这让我这五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看看每年那堆积如山的入学申请材料，就知道如果我出于某种原因被开除了，找个人来代替我的工作并非难事。特别是前两年老婆跟着我在这边陪读。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无法继续学业，那我们俩应该如何是好？我们的生活来源如何解决，我们的身份状态如何解决。我投入的时间和经历是否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前几年的时间我也一直在被将来找工作的问题或多或少困扰着。在国内找份工作貌似不难，硕士毕业的时候我就幸运的拿到了华为的offer。但是在美国，这仿佛要困难的多。美国现在的就业市场计算机类一枝独秀，传统的工业，自动控制能找到的就业岗位相对就比较少，特别是对我这种学历高，但是工作经验为0的应届生。作为一个电子工程的博士，我如果去做纯编程工作只会优势全无。因此，找工作的过程和对未来的迷茫也一直是一种煎熬。在各方面的压力下，还要去做好自己本分的研究，我只能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心态。在校内，qq空间等各种社交网络上，我一直发些吃喝玩乐的内容，也经常传递一下正能量，效果还是挺好的。在迷茫和感受到巨大压力的时候，才能体现出信仰的重要性。第一年来的时候我开始每周日去长岛的教会( http://ichristianc.org/)，参加他们的MISO program (Messiah International Student Outreach)。通过这个活动我认识到了很多长岛地区各行各业的人并且和很多当地人成为了朋友。那时候每个周日对我来说就是一次对城市的暂别。虽然当时我对基督教的一些内容还是保留着一些怀疑态度，但是每周在教堂的活动让我像充电一样获得了内心的宁静和充沛的精力。而且，在和一些church family短期的生活过之后，我发现自己非常欣赏基督教家庭内部的那种和谐氛围，也很希望自己将来能按照这样的方式去生活。于是两年后我自然的也加入了基督教。在建立起信仰之后，人生慢慢变得更加积极，心态也更加的平和。各种苦恼，压力慢慢的也就离我而去了。我相信上帝会帮我安排好一切，会让我去年找到实习，拿到奖，今年能够顺利的毕业，找到满意的工作，并且指引我开始新的生活。
纽约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这里有各种美食，各种商品，各种博物馆，各种知名球队。我觉得最有价值的这里能找到各行各业的精英，而且这里充满了各种机会可以去社交，扩展自己的人脉。在过去的两年我还参加了NYU的Toastmasters俱乐部并且成为负责人之一。Toastmasters是一个非盈利的组织，专门培训演讲能力和交际能力。这个俱乐部让我在演讲和沟通方面获益匪浅。不夸张的说，它帮助我拿到了去年的某学术会议的最佳论文奖和帮我找到了工作。加入这个俱乐部以前我总是觉得语言是阻碍沟通的唯一因素，只要能说完美发音和语法的美式英语，就能和美国人自由交流了。现在, 我的想法有了很大的变化，语言只是一个载体，它和沟通技巧是不同的，沟通的重点应该是有效的传递信息。很多美国人能说很说完美的英语，但是不代表他们就有很强的沟通能力，不然他们参加这个俱乐部干什么？相反，说有瑕疵的英语并不妨碍沟通的进行。所以真正应该花力气的是去提高沟通技巧。另外，这个俱乐部里的会员大多都是在大公司上班想寻求更进一步职业发展的人（在美国，演讲和沟通能力在职场尤为重要）。比如我们俱乐部的主席之前是在JP Morgan工作的，加入俱乐部一段时间之后跳槽去了曼哈顿的一家私募基金。他个人也觉得在这里练习到的技能非常重要，为了回报俱乐部，他主动担任俱乐部主席，担任组织和管理工作。不同俱乐部之间还有很多互动，能够有非常多的机会去认识更多的人。在纽约，即使再牛的人也可以很随和，交谈起来没有架子。如果愿意，总可以接触到这一类人，和他们谈笑风生。总而言之，作为一个留学生，在纽约你可以选择上完课就宅在家里，看电视，玩游戏，出去也只和中国学生扎堆，也可以选择努力让自己去不断接触外界。当初申请美国的研究生院时，我拿到了若干名校的PhD offer, 但是最后我选择了位于纽约市的纽约大学。虽然一开始曾经怀疑过自己的选择，但是今天来看，这至少是一个非常适合我的选择，因为我还是利用上了纽约这方面的资源。很多刚来到纽约的人，会觉得这里没什么特别的，房屋基本都是又老又旧的，地铁站年久失修，不少地方脏乱差甚于国内。我刚来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然而，真正在这里生活超过一段时间之后，会逐渐体会到纽约无与伦比之处。生活在纽约，可以有机会接触到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纽约更是汇聚了世界各地的美食。所有你想找的，想吃的，想做的，这里基本上都能实现。纽约真正的繁华，是不能通过外在看出来的。现在马上就要离开了，又觉得有点舍不得。还好波士顿离的不远，以后可以经常回来转转。
总之，我觉得这五年我的主要收获并不是我的研究课题和发表的论文，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所锻炼到的各种能力，比如学习新的东西的能力，独立思考的能力，有效沟通和表达的能力，和积极的面对人生中的各种压力的能力。从这个角度来讲，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我了（从体重上讲也不是五年前的我了）。这五年虽然过得很不容易，但是很值得，会让我终身难忘。
Dr Yu Jiang
2014年5月12日晚于布鲁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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